黄山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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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的半毛钱 我不知道母亲节到底是哪一天,我从来没有为妈妈刻意买过一朵康乃馨,我甚至经常在妈妈生日那天忘记这个日子的特殊。但是,我领了此生的第一笔工资后,首先去买了本《英汉词典》,在词典里,我夹着半张普普通通的面值一毛的纸钱。 1994年的日子让我刻骨铭心。一贫如洗的家境偏偏雪上加霜,母亲生了一场大病,挣扎着从死亡线上夺回了苍白的面容。因病欠下的债务压弯了父亲的脊背,压断了姐姐的书包带,压得全家人透不出气来。在妈***坚持下,我没有辍学,继续着每周带两大瓶咸菜去离家20里外的初中求学。因为我身上寄托着全家人翻身的希望,我没有理由不发奋学*,但天并不随人所愿。英语很快成为我学*上的致命硬伤,单词陌生得一如深秋的寒水,让我忍不住颤栗。英语老师不忍看到我“跛”得如此严重,建议我和别的同学一样,买一本《英汉词典》,可她怎知我的窘迫?在她纳闷的眼神中,我无语地摇头转身,却禁不住一丝丝的心动。 那个星期回家后,几次想开口试问,但又怎么说得出口?整晚的心神不宁最终没有逃过妈***眼睛。再三追问下,我还是忍不住说出了那个不可能的要求,却悔恨到至今难以释怀。那晚家中的沉闷如今仍深深刻在我的心头,就算往事全部化为灰烬,我也能从中挑出属于那晚的阵阵刺痛。虽然父亲粗暴地大骂打破了沉闷,打断了我的白日梦,但我知道,每个人心里的阵痛都只会越来越深。 第二天,我吃过早中饭就要搭村子里的顺路拖拉机去学校。而母亲却大清早独自出门,一直未归。连姐姐和父亲也不知道她何时出门,去做何事。当拖拉机“轰隆隆”地发动,马上要起程时,我看到苍白而又虚弱的母亲挎着小篮迎面向这边紧赶。当母亲把一小叠一毛两毛的零票递到我手上时,当母亲喘着粗气面色苍白地叫我拿去买本词典时,当我看到她臂弯里空空如也的篮子时,我顿时明白了。母亲一大早出门去了七、八里外的集市,她还带着半篮子亲戚们凑给她补身子的鸡蛋。她把鸡蛋全卖了,就为她儿子一个很无理的要求——在贫困尚不能解决时奢侈地索要一本《英汉词典》。望着母亲额头的汗珠,微偻的身子,想着母亲奔走在崎岖的山路,就为我一个那样无理的要求。那一刻,我悔恨交加,羞愧不已。 母亲对我说:“拿好钱,好好学*。”然后对司机说:“走吧。别耽误了你的时间。”这样一把沉甸甸地母爱我能用吗?在拖拉机开动的瞬间,我决然地抓住妈***手,把钱塞到她的手心,拖拉机猛然间向前驶去,忙乱放手中,我不小心将一张一毛的**从中拉断了,我的手里还捏着半张一毛的断币。母亲紧跑两步,最终没赶上来,张口想说什么,终也没有说出来。我捏着这半毛钱,鼻子酸得厉害。好在拖拉机开得远了,我不再担心妈妈看到我大颗滚落的泪珠…… 后来,妈妈多次叫我买词典,我都断然拒绝了。妈妈也曾问起过那半张钱,我说弄丢了,妈妈只说可惜,就再也没有提起过。 现在,我不知道母亲节到底是哪一天,我从来没有为妈妈刻意买过一朵康乃馨,我甚至经常在妈妈生日那天忘记这个日子的特殊。但是,我清楚地记得,我领了此生的第一笔工资后,首先去买了本《英汉词典》,在词典里,我夹着半张普普通通的面值一毛的纸钱。 妈妈,其实我一直收着那半毛钱。这份沉甸甸的爱,儿子怎会弄丢?妈妈,儿子会一直珍藏着那半毛钱,直到永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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